第138章 血性_缚春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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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8章 血性

  刚下朝,江行简便去了宋挽的宅子。

  宋扶选的这处宅院很好,有种隐于喧嚣的别样宁静之感,就好似宋挽给他的印象,恬静淡雅却让人无法忽视。

  江行简站在门口,心中思绪复杂。

  他从不否认自己为她所吸引,无论是幼年还是如今。初回上京见到宋挽嫁入城阳侯府时,他无疑是喜悦的,可同时又颇为痛苦。

  他痛苦于自己不受控的受那人吸引,哪怕宋挽什么都不做只静静站在那里,他也难掩心中雀跃。

  江行简垂眸,眼露一丝挣扎。

  边疆之行,他同父亲被人围困。

  虽说那些人穿着南庆衣衫操着南庆口音,可他同父亲都知道,那群对他们穷追不舍的兵马出自上京。

  彼时江曼刚有身孕,临行前,他父亲便说过此行或许有危险,让他好生待在府中。是他年少气盛,生了想建功立业幼年成名之心,偷偷跟在了父亲的队伍中,以至于父亲为救他而亡。

  思及此,江行简紧紧握住了拳。

  他越是受那人吸引一分,心中就越是痛恨自己。

  可当宋挽真的离开侯府不在他身边时,他又觉得世间一切都失了鲜活,笑与哭都不再痛快。

  静静看着眼前那扇朱红色大门,江行简艰难向前一步。

  “城阳侯?”

  江行简回头,只见万宵双手插袖,懒懒站在一旁。

  他微微皱眉,回了声万督主。

  “城阳侯好兴致,这是在此赏景?”

  “夫人在此静养,今日来接。”

  万宵说了句原来如此,接着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,半阖着眼皮好似睡着了一般。

  江行简挑眉,不知这人是何意思。

  早年段宜亭兼任东厂督主之时,东厂这群阉人很是嚣张跋扈,直至段宜亭身体渐败,不再出现于人前,东厂方慢慢交由万宵手中。

  他也是今日方知万宵同太子交情匪浅。

  可哪怕太子不愿见江宋二府重修于好,也不至于出动万宵来阻止他接宋挽回府。

  猜不透眼前人的心思,江行简却直觉此事宜快不宜慢。

  “万督主请自便。”

  说完江行简错过万宵,朝他身旁走去。

  哪想他刚迈出一步,万宵便紧随其后重新堵在他身前。

  江行简冷笑一声:“督主这是何意?”

  万宵仍垂着眼皮,一副未曾睡醒的模样:“在下见不得别人夫妻团聚,看着心头不爽利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江行简眼皮一跳,一时竟未能找到什么话语答兑。

  怪道都说太监心思诡谲阴暗,如今看来果真如此。

  江行简冷哼一声:“那督主继续不爽利下去,恕本侯无法奉陪。”

  正准备硬闯的时候,江行简见宋扶自远处而来,直奔着他二人这处走了过来。

  “万督主,您怎会在此?”

  宋扶朝万宵拱手作揖,万宵将双手从袖中放下,一脸笑意道:“宋大人来探望宋家小姐?”

  “正是。”

  “宋大人快请。”

  二人笑着寒暄,江行简见此也开口道:“兄长。”

  “你在此正好,我有事寻你。”

  江行简道:“不知兄长寻我何事?”

  宋扶从袖中拿出几张文书递给江行简:“城阳侯府宠妾灭妻不义在先,我宋府高攀不起这桩亲事,今日起,我宋家女同城阳侯府再无一丝关系。”

  薄薄几张文书捏在掌心,江行简却觉得有千斤重。

  他目之所及不过三五句今已不和、反目生嫌等话,可却让他心中一涩不敢再看。

  “兄长这是何意?岳丈大人必是有所误会,还请容我同他解释一二。”

  宋扶还未言语,万宵一脸笑意道:“我前段时日,听闻城阳侯府家中妾室越过宗妇执掌中馈,这样的荒唐事想想也不可能发生,侯爷真该好生解释解释,岂能容天下人如此误会您?”

  宋扶冷哼一声:“还请城阳侯好生过目,免得日后胡搅蛮缠不认账。”

  江行简紧捏着宋蓝安亲手写的两府义绝手书,语气暗哑:“我不同意。”

  万宵又道:“听闻侯爷为府中妾室守身如玉,如此冰清玉洁实乃世间罕见,此事亦过于荒唐,莫要忘了将此事也好生解释解释。”

  江行简面色铁青,他冷冷看着万宵道:“万督主有闲心管他人府中琐事,还不若去洗洗东厂人身上那股子羊狠狼贪的腥膻味。”

  听闻此言万宵也不恼,且还抬起胳膊放到鼻端下闻了闻:“本督主不觉得有腥膻味,倒是城阳侯身上一股子脂粉气,刺鼻得很。”

  “你……”

  “江行简,够了。”

  宋扶打断二人言语:“挽儿替你守寡六年,你若良心犹在,且还有三分男儿血性的话,就不应再想着折磨于她。”

  “女子不易,放她一条生路吧。”

  说完,宋扶朝着万宵伸手,邀请他入宅饮杯茶水。

  万宵笑道:“正说得口干,歇歇亦好。”

  二人离开,独留江行简木然站在宅院外。

  秋风刮着手中文书哗哗作响,他低下头只见寥寥数字从眼前闪过。

  “缘业不遂,见此分离。”

  “具名书之,各还本道……”

  “各还本道……”

  江行简低低呢喃出声,随后心尖一痛激得他眼眶酸涩,口舌发苦。

  “侯爷,娘娘说今日务必要带夫人回府,无论是用绑得还捆得。”

  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,陶泓语气急切。

  “罢了。”

  江行简淡淡一笑,语带嘶哑:“罢了。”

  “女子不易,放她一条生路又如何。”

  他不舍、不忍、亦不愿,可他怕。

  他怕自己沉沦那人的温声软语,又怕自己再次因无法面对父仇未报的愧疚,折磨于她,亦折磨自己。

  他怕江曼日后再拿宋挽做两府斗争的筏子,亦怕自己会对她于心不忍。

  幼年心慕之人,他不敢恨,亦不敢爱。

  或许如今,已是他二人最好的结局。

  江行简摸了摸怀中那根断裂的白玉梅花簪,缓步离开。

  少年鸳盟定,本该是一场大好姻缘,却因权、因利未能一路相携,执手百年。

  他悔不得,怨不得,疼不得,恨不得,自然也爱不得……

  宋扶说得没错,但凡他还存有一丝男儿血性,便该放过她,也放过自己。

  江行简回望那扇朱红色大门最后一眼,苦笑着离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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